(失踪人口报道)
(一个子非鱼子非我的故事)
(大概,又跑题了望天)
(警示:OOC)
1.
一忘皆空,哈利记得很清楚,这是一个怎样的咒语。它曾经帮助洛哈特获得非人的名声,将他人的功劳占为己有。密室里,他曾经试图向哈利和罗恩施展这个咒语,却不幸反作用到了他自己的身上,倒是将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个干净。
赫敏也曾经在他们面前使用过一次,那时他们三个刚刚从比尔芙蓉的婚礼幻影移形到伦敦的街道上。他们急匆匆地奔跑着,而街上满是喝醉酒的人,摇晃着身体,跌跌撞撞,打着酒嗝,目光迷离。当他们从身边匆匆路过的时候,偶尔会撇眼看向他们身上的长袍,然后扭头,投身于自身巨大的欢乐之中,而除此之外的一切事物,并没有什么奇怪的。
那个时候,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打烊,灯光稀疏,头顶却是一片星光灿烂,哈利赫敏和罗恩的身后奔跑,逃命路中,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和一个人。
他没有跟罗恩或者赫敏说,而这个念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,快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。
他在想,德拉科此时在干些什么?
他和德拉科的第一次亲吻,也是发生在这样的黑夜与星光之下。那个时候,整个霍格沃兹城堡都已沉沉睡去,没有一个人知道,以防万一,他和德拉科藏在隐身衣下,他们快步穿过走廊与树林,并肩躺在魁地奇球场的草地上。
他们原本是约来决斗的,不用魔法,两个人在草地上滚得气喘吁吁,长袍上满是夜晚的湿气,哈利和德拉科的头发沾上了汗水和露珠。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,或者是谁错误地进行了下一个动作,无关决斗,或者有关决斗,嘴唇碰上另一片嘴唇,却无下一步的撕咬。
星光之下,世界安静地仿佛只有他们二人,禁林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叫声,他们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啃咬嘴唇,交换唾液,第二天清晨匆匆赶回宿舍,带着一夜的寒意和心满意足。床上散落着被露水打湿的长袍,起床后罗恩好奇地问自己的嘴唇为何破了一块。
一个晚上,他便和这个世界有了更亲密的联系。从前的他无依无靠,没有父母,生活过得乏趣无味,而如今,这个世上有了一个他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人,就连几英寸的羊皮纸都变得可爱起来。
换好了衣服,他们走进了一家尚未打烊的咖啡店。赫敏点了两杯卡布奇诺,一杯给她,一杯给罗恩,而哈利躲在隐身衣下,因此再点上一杯,就会显得十分奇怪。女侍者百般聊赖地嚼着口香糖,正在招待新进门的两个工人,他们虎背熊腰,膀大腰圆, 粗声粗气地点单。他们三人正在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,两个工人突然掏出了魔杖,紧急之下,哈利在隐身衣下喊出昏昏倒地。
他们倒下了,罗恩问接下来该怎么办,难道把他们杀掉?赫敏抖了一下,哈利连忙说,不用,我们把他们的记忆抹去就好。赫敏是他们三人之中唯一一个有经验的,在离开前,她就已经将父母对自己的相关记忆抹去,以免伏地魔以及食死徒的追杀。从此之后,她的父母记忆中再无一个名叫赫敏的孩子。
赫敏咬了咬嘴唇,然后深吸一口气,用魔杖指着那个叫多洛霍夫的食死徒说道:“一忘皆空。”而他的眼睛立即就变得茫然了,呆滞了,就好像他们刚刚经过的那群醉鬼。
就好像现在哈利面前的德拉科一样,当然德拉科灰色的眼睛比那个多洛霍夫好看多了。
哈利没有等到德拉科清醒就走了,因为还有人正在等待他赴最后一个约,只有他才能够完成。这是他命中注定的事,从他一出生就已经决定好了,甚至出生前就已经被预言到了。
临走前,他回过头,看了德拉科最后一眼。他被哈利放置在树底下,眉头紧皱,双眼紧闭,长长的睫毛上沾上了一点露水,似乎这双眼睛的主人刚刚结束了哭泣,反而显得有些可爱。
他曾经无数次地亲吻过这双眼睛,曾经看着它从一片灰色慢慢聚焦,眼眶之中,只有自己。只不过,哈利想,这次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,将不再会有他的倒影。
再见了,德拉科。
再见了,这个可爱的世界。
2.
德拉科不知道为什么他躺在树林里,他起身,头有些晕,一时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。他伸出手,皱着眉,无意识地试图抚平自己长袍的褶皱,却听见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,还有人说话的声音,不知为何,他下意识地躲了起来。
那是两个食死徒。
德拉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,自然,他不可能记得所有食死徒的名字。但是他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他们食死徒的身份,一身黑色的长袍,苍白的面庞,以及他们的对话。
“那里有人,穿着隐形衣吧,会不会是——?”
“我听见动静了,是动物吗?”
“那个蠢货海格在这里养了一大堆废物。”
其中一个低头看了看手表,“时间差不多了。波特的一个小时到了,他不会来了。”
“他还以为他一定会来呢!这下,他肯定会不高兴的。”
“还是回去吧,看看接下来有什么计划。”
两个人于是转身就朝着禁林深处走去了,不知为何,德拉科跟了上去。
为什么?为什么他不在此刻离去而是选择跟着他们?为了谁?哈利•波特?
是了,几个小时前他曾经被他的宿敌在一片火光中所救,随后食死徒进攻霍格沃兹,那个人发话,要哈利•波特一人与他决斗,否则他将会杀光每一个试图保护他的人,男人女人小孩,一个也不放过。
那哈利•波特会去吗?德拉科不知道,若是他是哈利•波特,是肯定不会去的,直接与那个人决战,是死路一条。而那个人杀死了他之后,有极大的可能不会守信。德拉科想,波特如果足够聪明的话,应该也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。
如果真是如此,他就不应该现在跟着这两个食死徒走向禁林深处,因为他根本不会来。可是,为什么他还是跟了上来?
走了几分钟,德拉科看见前面有光亮,空地中央的篝火照在一旁的黑色长袍上,德拉科看见了自己的父亲,母亲,还有其他很多熟悉和不太熟悉的脸。那些脸,曾经在他家的庄园里飘荡,如同鬼魂。每一张脸上的眼睛都在盯着一旁的那个男人,那个长着蛇一般脸的男人。他微微地垂头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,两只苍白的手紧紧握住手中的魔杖。他的背后,一条巨蛇在闪闪发光的魔法笼子里徘徊,吐出蛇信子。
德拉科有一种冲动扑倒在母亲的怀里,然后带走父亲和母亲,逃离这里,越远越好。
他忍住了。
“没有他的影子,主人。”有人说道,那个男人抬起头来。他的目光里都是冰冷,可是空地上的火光似乎就在他的眼里燃烧,如同他的怒火。他开始抚摸自己手中的魔杖,“我原以为他会来的,我原指望他会来的。”
没有人说话,德拉科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人抓在了手中,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停止了流转,冷得可以凝结水珠。他很害怕,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一样害怕,他看向自己的父母,父亲的神采不再,母亲的面容憔悴不堪。
“看来——是我错了。”男人的声音冰冷。
“你没有错。”德拉科听到了另一个声音。
那个声音,是那么地熟悉,是这么多年来他与之斗嘴争吵的声音。这个声音很响亮,响亮到德拉科可以轻易地分别这和过去的不同,他可以清楚地听见里面的颤抖与恐惧。
可是如今,这个声音在和另一个人宣告另一场战争,一场他永远不敢想也不敢参与的战争。
原来波特也会害怕吗?
食死徒全部站起来了,嘶吼声,惊讶声,喘气声,大笑声,包围住了波特和那个人。那个人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在朝他走来的男孩,他们之间只有那堆篝火。
有一个声音喊道:“哈利!不!”
德拉科看着波特转身,海格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旁的书上,绝望地挣扎着,树枝和树叶被他不断晃动的身体摇地作响。他继续喊道,“不!不!哈利,你想做——?”
有人喊了句闭嘴,挥了一下魔杖,他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。
没有人说话,所有人都在看着,等待。
他们在对视,那个人微微歪了一下脑袋,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个男孩,嘴唇扭出一个古怪而阴郁的笑容。
“哈利•波特,”他的声音很轻,如同蛇信子,“大难不死的男孩。”他举起了魔杖,一切发生地很快,快到德拉科不敢相信。
绿光下,波特倒了下去。
德拉科似乎听见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。
奇怪的是,没有人欢呼,空气中满是低声的交头接耳,“主人......主人......”贝拉姨母低声地呼唤着那个男人,德拉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也倒在了地上,“主人,让我——”
“我不需要帮助。”那个人冷冷地说道,他缓慢地起身,“那个男孩死了吗?”
没有人说话,一片肃静,所有人都在看着倒在地上的人,德拉科也不例外。
“你,”伏地魔说道,接着是砰的一响和一声短促的惨叫,“去查看一下,告诉我他死了没。”
直到那个人走近了,德拉科才发现是自己的母亲。曾经一尘不染的母亲如今满脸憔悴,她走近波特,蹲下身,摸了摸他的脸,翻开他的眼皮,又伸进衬衫下面检查他的心跳。
“他死了!”母亲说道。
所有人开始欢呼起来,一道道银光飞向天际,德拉科却觉得自己喘不上气,像是母亲的手检查的不是波特的身体,而是他自己的,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。
“看到了吗?”那个人在一片喧闹中尖声说道,“哈利•波特死在了我的手里,现在没有一个活人能够威胁我了!看着!钻心剜骨!”
德拉科猛地从梦中惊醒,他大口大口地喘气,仿佛这钻心剜骨施到了他的身上。
3.
“母亲。”德拉科穿戴整齐,去阿兹卡班探望父母。
“小龙。”母亲在栏杆后凝视着自己,和梦中一样憔悴,但气色已经好了许多。
“你还好吗?”
“还好。”
“那个时候——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
“什么日子?”
“大难不死的男孩的生日。”
母亲猛然抬头。
“您,是不是知道些其他的事情?”
“什么事情?”
“我,和波特。”
母亲低下头,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“我看到了自己曾经写的一封信,上面写道,如果波特胜利了,也就意味着我死了,我希望他一切都好。”因为我爱他。
可问题是,他爱我吗?
“这些我都不记得,为什么?”
“一忘皆空。”母亲喃喃道。
“什么?”
“他给你施了一忘皆空,所以你忘记了。”所以你忘记了为什么你会加入我们的阵营,你忘记了为什么你决定要成为食死徒,你忘记了为什么你会在庄园里认不出波特,你也忘记了为什么波特会在有求必应室里救你。
“这些,您都知道吗?”
母亲叹了一口气,“是的,从你跟我说你要成为食死徒的时候,我就开始怀疑。你说,你希望可以帮助他,我就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情。”
大战结束后,德拉科一直觉得不对劲,可是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劲。他好像是做了一场梦,梦醒之后,那个人被打败了,父母都进了阿兹卡班,诺大的马尔福庄园只剩下他一人。他不知道,为什么父母进了阿兹卡班,却没有如同其他人一般被判重刑,而同样也为那个人效劳的他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。
他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,却又好像没有。一切发生地理所当然,毫无破绽。但越是毫无破绽,越是让人起疑。
“你曾经卧底帮助凤凰社以及哈利得以让我们减轻惩罚。”
马尔福庄园没有人的时候十分安静,德拉科走在走廊上,想起过去这里曾经人潮拥挤,人们身穿黑袍行走在每个角落,围绕着那个人,窃窃私语,毕恭毕敬。
而现在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,顺手拿起当日的报纸,首页上巨大的字眼让人难以忽略。
救世主哈利•波特的生日就在几天后。
全世界的人都在庆祝他的出生,无论是十九年前和现在,十九年前他逃过了黑魔王的阿瓦达索命咒,十九年后他成功地打败了黑魔王,可是这一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?
他吃完早餐,“马尔福少爷。”家养小精灵来问,“礼物还要送出去吗?”
“什么礼物?”
“您给哈利•波特准备的礼物呀。”
“我为什么会给他准备礼物?”
“这个,我也不知道?”
“算了,你送出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
“等等,你把礼物拿给我看一下。”
“好。”
那是一把扫帚,还有一封信。
那是他的字迹,德拉科自然认得清楚,一个人是无法割舍自己的过去,无论他百般尝试,也无能为力。而信中所言,都如同一个巨大的谎言,一场荒谬的演出,让他这个局外人不知所措。写信的人是他,读信的人也是他,可是这两个他,是同一个人吗?
若是任何一个人告诉他,他和哈利会如此相爱,他都不会相信。可若是,这个人是他自己呢?
可是,他怎么会忘了这一切?
“母亲,在我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,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,那天晚上,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来,可是他来了。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,可是他没有。我找不到你,混战中,你被昏昏倒地击中,倒在地上。他把你交给我了,告诉我他施了一忘皆空,你不会记得他,也请我不要提及他,就当做这一切不曾发生过。”
“那个时候他抬头看向我,他说他没有母亲,所以一直不曾感受到母爱。他知道我一直不曾支持过你们,他说他知道为什么,他说因为我是母亲。所以,他请求我,不要告诉你这一切,因为知道也只能带来痛苦。”
“作为一个母亲,我答应了。”
“小龙,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。我从一开始就不支持,那个时候也不支持。”
“我爱他吗?”德拉科打断了母亲,母亲没有回答。
“那他爱我吗?”德拉科继续发问,母亲依然没有回答。
过了很久,德拉科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,他突然听见母亲说,“我想,他很爱你。”
“既然是他生日,你就去看看吧。”
4.
哈利一点也不想举办这个生日宴会,毕竟十九年来,第一次有人给他有过生日还是十一岁那年海格穿过海上的风暴,给他带来压得有些变形的蛋糕。之后的生日,也不过是赫敏罗恩几个朋友一起过的。
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日可以过得如此声势浩大,金碧辉煌。
魔法部认为在战后灰暗的日子,救世主的生日可以鼓舞人心,便决定要将这个生日办得举世瞩目。
毕竟是救世主生日宴会,很多人来祝贺,其中不乏格兰芬多的死对头斯莱特林。哈利行走在人群之中,面带微笑,与人交谈,感谢到来,但是哈利万万也没有想到,他会在这里看到德拉科。
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德拉科了,大概快有一年了吧,哈利想。他很想走上前,很想和他拥抱,很想告诉他自己很想他,但是他不能,从一忘皆空的那一刻,他就已经决定,要将这段过往遗落在过去,从此当事人变成局外人,无人知晓。
德拉科却向他走来,他似乎面带怒气,眉头又紧皱在一起,哈利却不知道为什么。
“波特。”德拉科开口叫道。
“哦?马尔福?你怎么来了?”
“怎么,我就不能来了吗?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。”
没有人注意到这场宴会的主角消失了,或者说,注意到的人都毫不在意,例如正在喝酒的罗恩和赫敏,哈利对于引人注目的厌恶,他们心知肚明。
喧嚣的人潮外,两个人的争吵自然也就毫不起眼,过长的距离,让两个人都小到消失。
“你给我施了一忘皆空?”
“......是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不为什么。”
“你凭什么?”凭什么给我施一忘皆空?凭什么你忽悠可以自以为是终结这段感情?凭什么你就可以断定我和你就不能在一起?凭什么你就可以认为,我一个人无法承受你的死亡?凭什么你就可以决定,就凭我爱你要比你爱我要多吗?
哈利正要解释,德拉科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。和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,也许很多年前正是德拉科主动的,他上前一步,凶狠地咬在了哈利的嘴唇上。
“嘶。”哈利痛地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逃,但是德拉科同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,他伸手把哈利抱在怀中,嘴上的动作却温柔起来了。
“你想起来了?”
“没有。”漫长的吻结束后,哈利趴在德拉科的怀里气喘吁吁,“你知道吗,即使失去了记忆,身体却没有忘记。”
很多年后,有人再一次问起这件事情。这个时候,询问的人已经白发苍苍,被询问的人也同样白发苍苍,早已换上了圆框老花镜。询问的人握住被询问的人的手,问出了曾经不曾问出口的话语,这同时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。
“那个时候,你后悔吗?”
“不。”
德拉科没有问为什么,正如他当年也没有继续追问。他不需要答案,或者说,他早已有了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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