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音鸟三
【安迪•皮斯特曼】
安迪是圣芒戈医院的新进的治疗师。
专治心理。
特别是战后，由于战争而引起心理疾病的人数比想象中得多得多，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不得不在五楼魔咒伤害科旁开设【战争阴影伤害科】。
作为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，父亲剑桥毕业，母亲牛津毕业，两个人于伦敦皇家医院实习心理医生时坠入爱河，便有了安迪。安迪从小便耳濡目染，从小的愿望就是长大后子承父业成为一名心理医生。但在十一岁那年，一直褐色的猫头鹰跌跌撞撞地撞开了他们家的门，带来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。于是安迪的愿望便从心理医生变作了心理治疗师。但奇怪的是，魔法世界的人们似乎不太能够理解他的想法。在圣芒戈，医院只有六层：器物事故科，生物伤害科，奇异病菌感染科，药剂与植物中毒科和魔咒伤害科。第六层是茶室和商店。
N.E.W.T考试中，安迪的魔药学，药草学，变形学，魔咒学和黑魔法防御术上都取得了E以上的成绩。接下来的就业咨询的时候，安迪就明确向麦格教授表达他想要成为治疗师的愿望。但在七年级N.E.W.T考试后，明明完全可以进圣芒戈的成绩却被圣芒戈医院所拒绝。
安迪站在镜子前，看着自己身穿墨绿色的长袍，胸口别着魔杖和骨头组成的十字徽章。
别想那么多了，安迪，安迪对着自己说，今天还有病人等着你呢。
安迪整理了一下长袍的衣襟，对着普通麻瓜的镜子笑了笑，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。
你必须要为自己的病人负责，否则就不是一位合格的医生。
安迪从自家的壁炉用飞路粉连接到圣芒戈，“咳咳咳”安迪从纷飞的灰尘中走了出来。已经不再是十一岁那个走在对角巷什么都要感叹一句的他，这么多年下来还是不习惯于用飞路粉。麻瓜的传统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身上。
一排排男女巫师坐在摇摇晃晃的木椅上，头发乱七八糟的女巫聚在一起在看过期的《女巫周刊》，对着早已过时的最迷人微笑排行榜上的男人发出一阵阵花痴的声音。有人在看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，对着上面的新闻指指点点。安迪从那位拿着预言家日报的男巫身边走了过去，用余光瞥见了魔法部的新部长正对着所有人微笑，摆着手，露出六颗牙齿。
才六颗牙齿，应该要露出八颗牙齿才对。
穿绿袍的其他治疗师从他身旁经过，在候诊的病人中走来走去，询问病人的症状。大部分的人都假装他这个人不存在，只有奥古斯都•派伊对着他笑着走过来，“嘿早上好，安迪。”
奥古斯都是一名年轻的实习医生，据说他第一次处理的病人是亚瑟•韦斯莱，被蛇咬伤，伤口因为黑魔法而无法痊愈。奥古斯都采取了麻瓜的处理方法，结果被韦斯莱夫人训斥得满脸通红。
喜欢麻瓜的奥古斯都，对他这种出身麻瓜的巫师特别感兴趣。
“今天来的很早嘛，安迪，”奥古斯都给了安迪一个大大的拥抱，“不过，他已经在等你了。”
从那个胖胖的金发带路女巫身边经过，墙上垂着长长银发卷的女巫向他问好，“早上好，安迪。”安迪回鞠了个躬，“早上好，德文特小姐。”
戴丽丝•德文特，曾经是圣芒戈的著名治疗师和霍格沃兹学校的校长。
戴丽丝仔细端量了安迪一番，“精神不错。”“谢谢。”安迪点头致意。
安迪穿过双扇门，走过一个狭窄的走廊，两边都是著名的治疗师的肖像，安迪一一低头致意。装着蜡烛的水晶泡泡漂浮在天花板上，每每经过这里安迪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霍格沃兹的大堂。各个门口都有穿绿袍的治疗师进进出出，神色匆匆。
安迪爬上了五楼，“魔咒伤害科”几个大字在墙上闪闪发光，旁边几个小小的字“战争阴影伤害科请走右边”，一个向右转的箭头。
安迪来到一间问诊室，圣芒戈没有问诊室，也不会有私人医生上门的服务。这些都是麻瓜的作风。安迪为自己争取到一个问诊室，他不需要病房，他的工作无非就是帮助人们走出战争的阴影，和他们聊聊天，说说话。
但安迪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。战争，永远都是一个过于沉重的词，背负了人们的私欲，和四溅的血滴。有人亲眼看见食死徒杀死自己父母的儿童，也有中了移魂咒错手杀死自己亲人的人，或者因为用了索命咒精神错乱的人。
在和平年代，人们猜测不出战争究竟会带来多大的伤害。有太多的人，就这么被战争所毁灭。
但安迪唯唯想不到，救世主哈利•波特也是其中之一。
安迪对哈利的印象，就是他七年级的那一年，哈利•波特刚刚入学的模样。黑色的头发，闪电疤痕，圆圆的眼镜，碧绿的眼眸，和无时不在的三人组。
赫敏•格兰杰，安迪想自己真的要好好谢谢这位与他一样出身麻瓜的聪明女巫。
罗恩•韦斯莱，标志性的红头发。
其他再无印象。
在麻瓜世界长大的他，并不是听着哈利•波特的故事长大的。而毕业之后的他，被圣芒戈所拒绝之后，心灰意冷在麻瓜世界苦读心理学。
当然，他从未忘记过自己是巫师，每天一份预言家日报。前几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新闻，什么谁谁谁上台了，谁谁谁又下台了，谁的花边新闻，谁的死讯。
哦，有一次的头条报道到时挺好玩的。哈利•波特和他的好友罗恩•韦斯莱使用飞车的过程中被十数个麻瓜所看见，魔法部不得不为此清除麻瓜的记忆。其实没有多大关系的，这种新闻在麻瓜界只会被认为是胡言乱语或者说是UFO神秘现身。
随后的几年，魔法世界倒是不太太平。那个连姓名也不能提的人回来了，哈利•波特。邓布利多校长被赶下台。魔法部证实哈利•波特与邓布利多勾结篡位的阴谋。
然后又是大变。
魔法部将逮捕一切麻瓜出身的巫师，确认他们偷取其他巫师魔法的罪证。安迪连忙取消了预言家日报的订阅，装作自己不识魔法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安迪在一家麻瓜医院工作了接近两年的时间，赫敏格兰杰找到了他。
“你好，请问安迪•皮斯特曼在吗？”格兰杰小姐站在他家门前敲着门。
“哪位？”安迪不耐烦地问，手上一个病人的资料让他感到烦躁，“我是麦格教授介绍过来的，赫敏•格兰杰。”
麦格教授？
安迪打开了门，希望不识魔法部的人来逮捕他的。格兰杰小姐很有礼貌向他地问早。
“我也是出身麻瓜，”格兰杰小姐与他坐在一家咖啡厅里，“这次来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。”
“魔法部不抓麻瓜出身的巫师了么？”安迪焦虑不安，几天没有闭上眼，焦躁围绕着他的心转圈圈。如果是，很抱歉，你就得接受我的石化咒了。
“不是，”安迪看见格兰杰小姐惊讶地挑起了眉，“魔法部已经垮台，现在麻瓜出身的巫师和纯血统巫师没有任何区别了。”
“是么，我已经很久没有预定预言家日报了。”安迪为自己曾经有过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，“看起来现在一切都好了？”
“可以这么说，但事实上——”格兰杰小姐轻声说，“我们需要你，皮斯特曼先生。”
“需要我？一个为麻瓜医院工作的心理医生？”安迪有些想放声大笑。
“没有错，我们现在急需一个心理医生。”安迪好奇地看着赫敏，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，圣芒戈并没有接受我。”安迪讽刺地说。
“这次不会了，皮斯特曼先生。”格兰杰小姐有些烦躁，她伸出手理了理她的头发，“我这次来是为了你，皮斯特曼先生。”
“麦格教授向我推荐了你，你应该清楚，经过了战争之后，有太多的人会因此而疯掉。”格兰杰小姐直直地望着他，“而现在，正是魔法世界最需要你的时候——而他，也需要你。”
“他？他是谁？”安迪有些被赫敏给弄糊涂了，这种乱七八糟的指代他从神秘人伏地魔开始就感到厌烦，“——哈利•波特——”赫敏无力地说，“我们想，他病了。”
“哪种病法？”安迪问道，他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体。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，这种做法正是一个人感兴趣的表现。
“怎么说，”赫敏放慢了语速，“哈利他认为魔法世界只不过是他创造出来的世界，我们都只是他梦里的人物。决战之后哈利睡了很久很久，起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这在哪里。我和罗恩回答了他——”赫敏突然像是要在水中抓住救命稻草一般，“他认识我和罗恩！他认识所有人！只不过他说我们都是假的！全部都是虚幻的人物！这怎么可能！”赫敏刚刚下意识地站了起来，然后又无力地坐下，“那次醒来之后，除了这个一切都还算正常，除了他对我们会魔法表示很高的兴趣。有时候他会突然睡着，据他而言，回到他所谓的现实生活中。”
“这怎么可能呢，”赫敏盯着桌角喃喃地说，“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，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呢？”
“咳咳——”安迪轻轻咳嗽了一声，赫敏突然回过神来，“刚刚失态了，不好意思。”
“没有关系，我可以理解。”安迪喝了一口咖啡，嘴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，“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，可以吗？”赫敏点了点头，“你觉得我们是生活在他的梦境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赫敏加重了语气，“肯定不是。”
“那你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不是梦境里的人物呢？”
赫敏愣了一下，像是被这个问题问道了一般，“这个不是显而易见的吗？如果别人打我的话我就会痛，当然我也会做梦——你不会在梦里做梦，不是吗？”
“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梦里的人不会做梦吗？”
“我——”赫敏不知道怎么回答，“格兰杰小姐，在你收到霍格沃兹的信之前，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有魔法，你会相信吗？”
“不——”赫敏下意识地摇头，“那你收到那封信之后，你为什么就这样相信了呢？”安迪一字一句地问道，看向赫敏。
赫敏躲开了他的眼神，“我，我不知道。”
“那就对了，格兰杰小姐，说不定我们真的就是在波特先生的梦里，一个小男孩过于期盼的魔法世界。”
赫敏慌乱起来，“不，不对——”她想说些什么，去反驳安迪刚刚说的话，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反驳。一切似乎都不对劲起来。
“对不起，格兰杰小姐，我恐怕不能帮助你和波特先生了。”安迪抽出纸巾擦了擦嘴，“因为这个故事本身不能证伪。”
“不——”赫敏发生一声长叹，“那好吧，格兰杰小姐，您听说过‘缸中之脑’这个故事吗？”
赫敏摇了摇头，“一九八一年，一位叫拉里·普特南的人在他的书《理性，真理与历史》提出了这个假设。假如你被一位邪恶的科学家施行了手术，大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，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。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，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，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——”
“等等，麻瓜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？”赫敏突然插了一句，安迪摇了摇头，“不，还没有，所以这只是一个假设而已。而我们应该为此感到庆幸。”
“你所见的的世界，和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，分别不出区别。那么请问，你要如何确保如何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？”
赫敏没有说话，似乎陷入了沉思，“如果我是波特先生的话，摆在我面前的两个世界，我也会选择相信那个没有魔法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。”
安迪看赫敏久久没有回应，站了起来，向赫敏点点头，“既然这样的话，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在安迪尚未走出大门的时候，赫敏突然大声喊了一句，“那你呢？皮斯特曼先生？既然你已经了解了那么多，那么你认为自己是活在梦境里的人吗？”
赫敏看到安迪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，随即又摇了摇头，没有回答就走掉了。